那些蜥蜴全部都死了。
旅店一里外的荒原上,穿斗篷的蒙脸人形放下了手中的骨笛。
眯着眼,遥遥看向旅店的方向。
“该死该死”
远处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,旅店老板探出头,一瘸一拐地向着卡莱德斯的方向跑去。
感受到有人在看着自己,老板抬头,和吹笛人四目相接。
下一秒,一股强烈的恐惧把他吞噬了。
“魔!——”
这位退休的魔法师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反应。
可惜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植物魔法并没有如常赴约。他眼中的世界上下颠倒,接着化作一片黑暗。
吹笛人收回目光。
不远处的草丛里,老板轰然倒地。
泥土涌动起来,原来老板方才踩着的地面,竟然是无数岩史莱姆所硬化后伪装的。此时它们听话地把他的尸体拖拽下去,顷刻间消化干净了。
做完这一切,吹笛人转身离去。
微风短暂地吹起她的兜帽,撩起一缕麦穗色的金发。
那双琥珀色的眼睛,那瘦削忧郁的面容,虽说有有九分相像,却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狠厉。
师傅,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像你这样厉害?
当英雄真好啊,每个人看到你都会打招唿,还不会饿肚子。
更好的人?那种事情我想来干嘛,师傅你这么完美,我是做不到这样啦。
快看!又有吟游诗人把你写进长诗里了。
啥?哥布林造神?你把它砍死不就好了。
“你师傅是谁?”
洛蒂亚松手,短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。
安瑟愣住了。
她怔怔看着在昏光里转过头的洛蒂亚。
旅馆里只剩下一根蜡烛亮着了。窗外的星空无穷无尽,屋里的血海不过是沧海一隅。
“我……”
安瑟伸手,可突如其来的痛楚迅速爬上了她的胸口。蓝月草的毒再次发作了,这一次她措不及防,巨大的悲伤把她的坚强撕得七零八落。
她跪在地上,向着洛蒂亚的方向,一只手在身上不停抓挠,一只手紧紧握拳,指甲深陷肉中。
一千把一万把刀子在切割她的肉,她不知道该怎样保护自己。她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,那个瞬间她仿佛身处旷野,曾经流浪的生活离她远去。
只是这次,那个会在旷野边缘等她的剑士逐渐消失在了暮光里。
“给我……快给我……蓝月草……”
她倒在地上蠕动着,“好痒……好痛……老师,救救我……”
她痛哭流涕,咬牙蜷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。
希望的破碎让她不再能假装坚强。
这一次,她再也忍不住了。
“琴恩师傅……”
“救救我……”
有什么悄然泯灭。
那个在断桥边一剑让她闭嘴的大哥哥,已经不在这里了。
那些在岩城练剑,看日出,拌嘴的日子,不过是她漫无目的的人生中的昙花一瞬。
到头来,空花幻月。
安瑟慢慢闭上了双眼,求生的意志在穷极目力也无法看穿的黑夜下安然消散。
在她合眼刹那,身后地窖的门开了。
萨卡班轻轻走回地窖,打开了装着他女儿的酒桶。
小女孩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,萨卡班却比了个手势叫她不要出声,接着把她带了出去,把酒窖的门重新关上。
“让其他人再睡会。”
萨卡班微微一笑,把女儿擦干后用后厨的破布包了起来。
接着,他把疼得没力气叫唤的洛桑和昏迷的安瑟拖到了干净些的角落放好。
“我知道就算问你是谁,你也不会说。”
萨卡班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,点上,重重松了一口气,“他们和我说,卡莱德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,看来没有说错。”
洛蒂亚默默地给自己止血,没有回话。
萨卡班在柜台上坐下,“容我自我介绍一下,我是巴尔迪公爵的外务首席,萨卡班-杜卡夫。”
“巴尔迪公爵?”
洛蒂亚敏锐地抬头,“你是他的人?”
“是,不过我不是什么贵族,只是运气好得到大人赏识的平民罢了。”
萨卡班吐出一口蓝烟,“你救了我和我女儿的命,我肯定要想办法报答你。如果你有兴趣在托罗港工作,我也能想办法。”
“我想知道……杰茜-巴尔迪的事。是真的么。”
洛蒂亚犹豫了一会。
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想听到真相。
“啊,夫人么。”
萨卡班的动作停下了。
片刻后,似乎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,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了,于是点了点头,“是,大人他……有些自己的爱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