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会太惹眼。
结婚。
一直到第二天去公司,敲键盘的时候,他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一直在发抖。
那孩子结婚的当天晚上,母亲把他叫到了房间。
「你没有去,为什么?」
他顺着母亲的视线看向窗台,紫色的桔梗花又被称作铃铛花,正随人工制造的暖风簌簌摇动,像大片打翻的颜料。
从这个角度,看不见那个小小的观赏亭。
「不想而已。」他冷淡地说,「您找我还有别的事吗?」
母亲转过头,静美柔和的面容像一张有意为之的面具,微微露出笑容,「这对你们两个都是好事有你在,她不会被欺负的。」
啊啊。
胸口好像要停止跳动了。
唯独你们是不可能的、那样的话语反复回响在耳畔。
发狂的、想要质问的冲动和一瞬间揪紧的眩晕痛苦混在一起。
他原地站了一会儿,不知道怎么回事,慢慢扯出一个笑。
母亲看着他的脸,平静地说,「有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,作,你或许从来没听过吧。」
「那个人没有我不行,实际上的意思等同于我没有那个人不行。」
她说,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?」
那天天气很好。
婚宴上的照片连同婚纱照一起传到电脑,发送人是崛木孝,文字内容相当简单:『刺眼吗,作哥。』
附件很快下载下来。
挽在一起的长发,洁白无瑕的白无垢,已经长大的妹妹望向身旁男人、眸中满是笑意,露出从未见过的幸福神色。
他关上电脑,按住不停发抖的左手,慢慢将额头贴在桌上。
嘴唇不自觉蠕动着,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什么。
「れな」。
他并不是很喜欢那个孩子。
那种感情绝对不是爱。
订婚当天,与其说是因为喜欢而亲吻,不如说是、潜意识里不想失去她的一种挽留。
但是那有什么用。
反倒正因为亲手把她抛弃了,事后每一天走进曾一同生活十几年的这个家,都会感到一阵茫然,要说是丢掉了非常重要的东西、似乎也并不是,但就是少了一点什么。
每天都少了一点、积攒着、积攒着。
不断堆叠成空洞空白的高山。
和她相处很轻松。
什么话都可以说,什么事都可以做,无论做什么,她都会安静顺从地看过来,形状温柔的眼睛里只有湿润信赖
他只是习惯了。
手机忽然响了。
看见来电显示时,隐秘而不堪的期待落空,他接通电话,和对方一起沉默了一会儿。
「怎么样?作哥。」崛木孝轻轻笑着说,「感觉不错吧?」
「」
「你知道吧,那小警察是什么时候遇上她的。」
崛木似乎在喝酒,每说一句就传来大口咽下酒液的声音,笑意猩乱。
「你订婚那天晚上,一个人穿着睡衣离家出走,和第一个遇上的男人一起呆了一夜,然后直接结婚作哥,告诉我,现在是不是开心得不得了啊?哎呀,怎么不说话?哦,我想起来了,尊夫人刚生下孩子,这不是双喜临门吗!」
「阿孝。」他平静地说,「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。」
崛木大笑起来,电话那头传来逐渐拉远的笑声,声音最终淹没在重物入水的扑通声响。
通话中断了。
室内归于寂静。
夜风从窗边吹进来,味道是混杂的花香。
几年前父亲的话在脑中响起。
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作,你以为自己在为没人支持的爱情抗争吗?可你从出生起就要什么有什么,只是无法接受失去,把铃奈当做所有物而已你想要她,而这什么都不是。」
中年人坐在藤椅上,饶有兴趣地问:
「你想毁掉她,还是想反抗我?」
他没能回答。
于是那个人说,「到此为止吧。」
孩子的哭声隐隐从楼下传来。
他独自在书房坐了一夜。
接下来的几年,像是活在一个长长的噩梦。
梦醒之后,电话那头妹妹的丈夫问,「你和她睡过了吗?」
那个粗野的男人声音平静地说:「她大概被谁侵犯过。」
那个瞬间,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接近黑色幽默的可笑感情猛地从心底涌上来。
真是荒唐。
父亲,你真是荒唐。
好像溺水一样,窒息的眩晕感阵阵不停地从脚底升到发顶,年少时妹妹小鹿一样湿润温柔的眼波寸寸皲裂,像碧玉摔碎在地,模糊成面目全非碎玉的一角。
没有我的话,铃奈是不行的啊。
他挂断电话、慢慢喘了两口气,不知从哪听见微弱苍白的笑声。
是谁在笑呢。
那都是、与他无关的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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