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。
她来得不早不晚,钟府已聚了些人,粗看过去约莫有三四十,成群聊谈正酣。
她穿着朴素,举止也唯诺卑恭,往来的人随意瞟她一眼便未多在意,只当她是哪家商贾的下人,无人愿和她攀谈。
这厢正合郁晚的意,她并未落座,不动声色地往后院挪,趁着无人注意她,转身隐进暗处。
想来距开席还有些时辰,钟安署尚未露面,大抵是在屋里更衣装扮。
郁晚脱下外衣,底下是可融于夜色的夜行衣,再蒙上面,包得严严实实,只留出眼睛视物。
她点脚掠上屋脊,朝钟府主屋浮跃而去。
钟府护卫松散,多是聊胜于无壮个场面,远不及闵府的武仆,她这一路畅通无阻,稳稳当当落脚,悄声揭开一方青瓦。
屋里灯烛通明,有个肚肥腰圆的中年男子正伸着两臂让丫鬟给他更衣,许是今日过寿,他面带红光,穿戴喜庆。
“老爷,妥当了。”丫鬟道。
钟安署站在铜镜前转几个身,颇满意地理一理衣袖,“下去领赏。”
丫鬟退下,小厮又进门请人,“老爷,宾客来了大半了。”
“出去见客。”
钟安署神气自得往前厅去,后头缀着三两人跟着,他正想着今日收礼颇丰,心上高兴,方绕过廊柱,眼前尚未看分明,倏地一前一后同时袭来两道疾风,破空声起,他肩头箍上只铁钳般的手将他重重往后一拽。
“锵!”
刀刃相割,尖声刺得人牙酸。
钟安署连连踉跄,撞着那两个小厮一道砸在地上,姿态狼狈,但好在命还在。
他爬起身将两个小厮推到自己身前挡着,心里发凉也发怒,狐假虎威指着郁晚叫嚣:“还真是没完没了了!不过文三家的儿子死在他生辰当日,便年年来我这里闹上一回!你当本官吃素的!做这买命的行当,老子让你有命赚钱没命花!”
郁晚直直瞪着面前的人,尚错愕于符松蒙为何在此处,一听钟安署的话,心下骤然生怒。
原来这并非雇主头一回买凶杀人,还特意挑着这般特殊的日子,钟安署自然早有防备,可这等要事竟未提前告知她,不拿她的性命与安危当回事,当真不厚道!
郁晚在心里狠狠啐雇主一口,手上施力一抵,对峙两方拉开距离。
符松蒙一瞬不瞬盯着郁晚的眼睛,看得她生出几分心虚,他先前见过她这幅打扮,又是极为机敏之人,大抵是认出她了。
可他不是州衙的人?难不成又遭贬,来浮阳县当衙役?
不对,按钟安署方才的话,他该是特意找了高手在这一日防着雇主的刺杀,大抵是符松蒙接了份外快,州衙那等铁饭碗,想来俸禄不多。
经方才这一遭,有符松蒙在前挡着,钟安署带着剩下两个小厮连滚带爬,口中嚎叫着唤人支援。
郁晚不与符松蒙多纠缠,施出轻功绕开人直直朝钟安署追过去。
可惜符松蒙不亏是上过战场的将军,功夫与那些假把式、三脚猫功夫的普通院仆不同,一路追得极紧,灵活度与力道俱佳,铁刀破空声凌厉,郁晚回回擦着身险险避过。
“见好就收。”她粗声喝一句。
几回纠缠,她皆是只防不攻,可眼下钟安署都快跑出后院,人越多行事便越难。
符松蒙未料到她张口是男子的声音,怔愣一瞬,立时反应过来为何之前州衙办案全无线索,那冯良志的夫人说凶手是个男子,全然误导了人。
便是这迟缓的一瞬,于高手已然足够,郁晚顷刻旋身朝钟安署掠去,一脚踹开他碍事的两小厮,匕首刺向他的咽喉。
钟安署反应不及,眼珠暴突,直楞楞僵在原地等死。
“咻——”
符松蒙身法远比普通武夫凌厉,未及刀尖触及钟安署,身后刀风已砍下来,若不抵挡,足以削去郁晚半边身体。
“锵!”两兵相接磨出火星。
匕首对上铁刀,势头上便弱了一头,全靠郁晚以内力支撑。
符松蒙满脸煞气,那铁刀带着千钧之力压向郁晚的身子,势要取她性命,“果然是你。”
郁晚面色不改,全力化开那一刀的力道。突然,她撤开一只手,防御减弱,刀刃瞬间割进她的身子,逼出她一声痛哼,连连后退。
符松蒙乘胜追击,压着刀背让刀刃割得更深。
哗楞一声脆响,瞬息间银光闪过,符松蒙眉间一跳,可已全然避不及,如蛇般灵活的软剑缠绕上他的咽喉,剑刃割破肌肤,只消再用上一分力便能使他鲜血溅地。他未想到这女子身手这般好,也未想到她双手皆能使兵器。
郁晚再不掩着原本声音,冰冷道:“我不杀你,好自为之。”
廊下院仆与县衙纷至沓来,呼呼喝喝,钟安署回了神,拔腿便往那方跑。
郁晚眉间紧蹙,千钧一发之际,她撤了抵挡铁刀的匕首,抡手朝钟安署掷过去,“哧”地两声血水溅起,一道惨叫,一道闷哼。